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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届从师(业)技能大赛征文获奖作品——偷玫瑰的孩子
[文章来源:文学院-团委 作者: 发布时间:2014-04-02]
偷玫瑰的孩子
文/文学院2011级汉语言文学5班 吕仕伟 一等奖
引子
老师讲过:“实现梦想有很多途径,就像人会走过很多条道路,鸟儿会飞过很多重天空。梦想是否实现有时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实现梦想的路是否正直,鸟儿飞过的天空是否碧蓝,做人是否纯粹。实现梦想需要一个纯净碧蓝的天空。”
铁锅当时不懂这句话,只记得自己梦想着有一个像邻居家一样大大的玫瑰园,能摘一朵月光一样的骨朵儿。但不久后,他做到一件事,懂得了那句话的真义。
梦想需要一个碧蓝的天空,铁锅会成为一个纯粹的人。
铁锅窝在满是红刺的玫瑰丛里,那里,香香的。
夜的梦里,香香的,不会是味觉。
一个又一个的红刺都扯着他的衣服,耸起一个个尖锐的丝钩,像是个个小小的警察伸出铁铐,但一点儿也不嚣张,不嘈杂,仅仅是用刺尖牢牢扣住铁锅衣服的每一处。
衣襟,衣领,裤腰,裤脚,鞋袜,织成了一张网,能禁锢梦的网,好硬,不得动弹。
你这个小偷,偷花贼,小偷。
这无声的抓捕,在玫瑰丛里。
光,白色的,像那朵连一眼都不瞥他的白骨朵一样,从高高的地方打到他的身上,好亮,白光,白色的月亮。
从夜里来的人在他眼前走来走去,都像是死了声音一样。
只有,这个玫瑰丛里那么嘈杂,好像有那么多东西在看着他。
小偷,捉住他。
他离那朵像白月亮一样的骨朵儿越来越远。
他看得清它。他看得清白天踩点时他看好的白玫瑰,是那枝子长得高高的那一株,拱起来,卷成个骨朵儿。
那最适合摘了下来插在水里。他甚至在那儿搬了个大石块儿,丑丑的,作标记。
我不知道对美好的迷恋会多么鼓动人心,会让他像个丑石块似的窝在那儿,看着它越来越远,他偷瞄着它,偷瞄着花丛外来来去去的人影。
晚上九点,月亮太白了,像个聚光灯似的打在他身上,
红色的刺,戳穿了他的衣服,刺进了被隐藏起来的皮肤里,刺出了血,一丝丝的,顺着同样鲜红的刺,流出来,流出来,无处可去,被晃眼的白光暴露出来,很明显,被发现了,丝丝的疼。当他爬进那玫瑰丛的时候,这些早就被发现了。
月亮永远是好事的知情人。
小偷,我看见你了,我看见你了。
白骨朵儿,愈来愈远。
他终于没有伸手,他好像忽然记起了老师的话。
但那个夜,香香的。
他回去的路上,玫瑰丛倒了一大片,倒向了一个方向,那是逃离时的花径。
他转头看,那条径,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,通向挥之不去的,香香的夜里。
那个骨朵儿,在夜里,含苞待放。
回去的路,总是那么长,总会有那么多来来去去的人。
他不敢看他们的眼,他们的眼也是红刺,就又会刺进渗着血丝的路径里,引出生生的疼。
瞧,这个小偷,这个偷花贼,就是你。
在他身边走过去一个人,提着好大的袋子,那个大袋子,像是能装的下他,也像是能装得下那一整园的玫瑰花。
白白的光下,那只邪恶的袋子,他瞥了一眼,便惶恐地回过头,往前看。
前面,是九婶。她借着光,蹬着自行车,轮子转得飞快,飞快,迎面过来,逮捕的速度。
“铁锅,大半夜干什么去了。”
九婶似乎看见了他被玫瑰刺划烂的衣衫,裤子上的兜也被扯破了,像是一个扯出嗓子叫喊的鸭子,聒聒噪噪的,敞开了嘴,宣扬着今晚的事。
铁锅抬了一眼,看见九婶朝他笑着,笑着,像咧开的紫骨朵儿,像是那些微笑着禁锢住他的玫瑰。
月亮,还聚着它的白光,网着它,网着它,像是要兜起他来给众人看。
铁锅快哭了,快哭了,快要流出咸咸的水。
眼前,又是那个瞥一眼它的白骨朵儿,那么强的光,暴露出他,他这个小偷,这个想要偷花的小偷。
他跑了。衣服都烂烂的,委屈地啜泣着,眼里流出咸咸的水。
那晚,他没有睡,月光太晃眼,夜太晃眼,那个骨朵儿太晃眼。
那晚的白骨朵儿,含苞待放。
天一亮,铁锅就起床,没有了月亮,咸咸的水变成硬硬的东西,贴在脸上。
他跑去上学了。
路上,他匆匆看着那个映着金光的玫瑰园,他匆匆看着,远离着,仔细地凝望着,顺着那条花径。
园里,那么多踩倒了的花枝,踩出了那么多花径,整个园子都乱糟糟的。那张昨晚精致的白网被扯坏了,金光下,那么脏兮兮,一切,在白天,他看到,被洗劫了。
一个花茬儿,青的枝子扯着青的皮,白骨朵儿,无影踪了。
白骨朵儿,无影踪了。
它是被硬生生折下的,还留着硬硬的花茬儿,像他脸上硬硬的东西一样。
那是昨晚,今天没有了月亮。
我看见你了吧,你这个小偷,偷花贼。
他惶恐了。
你又来了,你个偷花贼,花儿哪去了。
就是你干的,那些花径,就是你踩出来的。
你把它们偷到哪里去了,它那么美,你个偷花贼,它昨晚那么美,甚至都没有开放过。
铁锅的脚远离着那个弥散着花魂的玫瑰园。
他远远地,悄悄地看着。
“昨晚他七叔家的玫瑰园里进贼了,把那么多花儿都踩坏了,摘走了好多,七叔今年一年白干了。”
他惶恐了。
“昨晚我看见你们家铁锅从玫瑰园子里出来,浑身弄得脏兮兮的。”
“那么多花,是铁锅偷的。”
“他一个小孩子,偷那么多花儿干什么。”
铁锅看见玫瑰园边上站着的九婶,咧着嘴。
他远远看着,惶恐了。
铁锅,铁锅,铁,锅,铁锅。
九婶嘴里的,是他的名字。
玫瑰园,小偷,偷花的贼。
说的好像都是他,铁锅。
他惶恐地站在人群后面,偷偷被迫听见人们咧开的嘴里的他的名字。人们的话说出来时,都像是个正要开的玫瑰花,他害怕。
警察来了。
总会是灰暗的蓝色,玫瑰没有那样的颜色。
“花是谁偷的。”
他看见警察咧开嘴,他下巴上的胡渣像是玫瑰茎杆上的毛刺,那是一抹就能从花茎上抹下来的,然后,食指上就会有很多红点,然后慢慢沁开,成为像红殷殷的玫瑰色的一片。
“花是谁偷的。”
“是那小孩。”
赵老五最先指着藏在树后面的铁锅说。
人们都看着铁锅。
抓住他,小偷,偷花贼,抓住他。
这情景像极了昨晚上的玫瑰丛,那么多盛放的玫瑰都盯着他,那么多花枝上的芒刺都牢牢扣住他,刺穿他的皮肤,衣襟也被扯开,袖口也被扯烂,裤脚也被扯下来,生生地疼。那么多人的目光都打在他身上,禁锢住他,那种网太大,他无处藏身。
生生地疼。
不同的是,没有了那一株白骨朵儿,它变成了一个被折断了的花茬,皮也被撕掉了。
“是你偷的吗。”
目光热辣辣地聚在他脸上。
正午了,太阳滚烫滚烫的,玫瑰园里的叶子都蔫了,耷拉下来,像是被警察问话的铁锅。
铁锅不说话,他不说话,看着像细密的芒刺一样的胡渣。
“是你偷的吗?”
“你昨晚在干什么?”
“你去过玫瑰园吗?”
铁锅不说话。
只是昨晚被玫瑰扎的伤口生生地疼。
他走出派出所,被妈妈领着,妈妈絮絮叨叨说着话。
他的手被紧紧攥着,攥得汗满满的。
他看着街上的人的嘴巴一张一合,都在说话,真像是那些盛放的玫瑰在开花,却不能香香的。
街口,赵老五在那儿卖花,地上斜斜地躺着一个大口袋,那个,能装他的大口袋,能装下整个玫瑰园的大口袋。
口袋旁边,放着一枝花,白白的,打着骨朵儿的,花下面的枝子上一个被折过的花茬。
那晚,铁锅睡得很踏实。
夜里,他梦到那个白骨朵儿含苞待放,玫瑰园香香的,那晚的天也蓝蓝的了。